sodanino

守门的警卫员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透过警卫室窗户向外看。清晨的街道冷冷清清的，道路上也不见得有什么人。正要换制服的时候，突然瞥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在大门边闲逛。

这大清早的，就算是小偷也不应该这时候来啊。警卫员一拍大腿，坏了！莫不是反社会分子吧！

紧张的抄了一警棍防身，贴近了那黑影。

“喂！干嘛的！”

鼓足了气，大声一呵，那黑影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与警卫员面对面。

小警卫哭笑不得，把警棍又插回了后腰，为他开了旁边的小门。

“大野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早？”

“堵人。”大野智抬手指着警卫的休息室，“我能进去坐会儿么？”

“坐呗！您跟我客气什么！”

用纸杯给大野智接了杯水，警卫陪他在休息室里坐着。

“赶这么大清早的，您这是要堵谁啊？”

“有人欠我东西，我在这儿等他。”

大野智没说名字，警卫也就没再问。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戴好帽子，到校门口站岗去了。

二宫和也昨天被大野智突如其来的“追求”吓破了胆，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拿了外衣，穿好鞋，站在了大野智家门外了。尴尬的是，一不小心把大野智的帽子也拿了出来。二宫老师站在门外天人交战一分多钟，决定先不管帽子，双脚一蹬，溜之大吉了。

大野智被二宫猛地一推，本来是蹲着的，结果一不小心扭了下脚。那人逃得跟兔子似的，他伸手拽都没拽到，眼看着自己家的门开了又关。

得，寿喜锅没吃到，人也没吃到。

满屋的东西，就大麦茶得到了宠幸。

大野智趿拉着拖鞋，把厨房里的莴苣从水盆里捞了出来。一刀下去，将莴苣根叶分离，也不知道撒得什么气。

“你瞧瞧你，着急了吧，把人吓跑了吧。”

端着洗好的菜走回客厅，大野智窝在矮桌和沙发的空隙里。

看着在锅里浮沉的莴苣，被翻滚的汤汁冲得飘荡。他拿起筷子戳了戳，自觉那莴苣被筷子操纵的更加无措。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像是问莴苣，又像是在问别的什么人。

把手覆盖在自己的左胸口，心脏在皮肉的掩饰下疯狂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节奏快得就像是二宫跑出去的脚步。

大野智又回想起了刚才二宫躺在地毯上，向上看着他的双眼。湿漉漉的，像是头误闯森林深处的小鹿。

跟玻璃珠似的。

小的时候经常玩玻璃珠，手指一弹，有的能找回来，有的就那么丢了。大野智记得自己特别喜欢一颗浅棕色的来着，可是一不小心就不知道被他弹到哪里去了。

后来长大了自己就把这件事情迅速地遗忘了，看着二宫的瞳孔他才想起来这事。

可好看呢，一样一样的。

大野智这人平时散漫惯了，画画随自己心情，捏陶土随自己心情，喜欢人也随自己心情。

可是有的时候就是愿意钻牛角尖，他在意的事情就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不，明明上午都没课，他一大清早的就来学校严看死守。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但必须要二宫和也亲口告诉他。

二宫和也今天没骑单车，进入梅雨季以后，这天就潮湿得厉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始下雨，二宫老师一个极度讨厌麻烦的人，自然而然选择了最方便的出行方式。

还没进校门，就看见大野智插着兜，站在门口。离得太近了，跑也不是，当没看见也不是，二宫硬着头皮迎着大野智走过去。

“早啊大野老师！”

“早哦。”大野智光是站在这里看他，就让二宫浑身不自在。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过了一个晚上都还没消化掉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事实。

二宫特想问大野智，昨天那话是不是认真的，是不是代表他喜欢自己。自担任了国文教师这一职业之后，二宫和也做过的阅读理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大野智这道题，他昨天一夜没睡，想了整晚，也不敢给出解释。

两个人互相打完招呼，便没有了后话，肩靠肩的向教学楼挪动，尴尬的气氛油然而生。

“哟大野老师！不堵人了？”

走出好几步，警卫突然从身后喊了一嗓子。二宫不知所以，转头去看大野智，“堵人？你等谁呢？”

“没谁没谁。”大野智脚扭得不严重，但是也不能走得太快。以导致他现在想走快点都不行，硬着头皮回答了二宫。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没睡好，眼睛有点花，二宫和也总觉得大野智竟微红了脸。

“二宫老师你中午想吃什么？我上午没课，可以提前帮你买个饭。”

一个男生从后面冲了过来，一不留意撞到了大野智的后背。本来是没多大事儿的，大野智往旁边让了一步，结果又正好用到了扭到的脚腕。男生给大野智道了歉，他摆摆手没计较，自己站在原地疼得有些冒汗。

“怎么了？”二宫和也弯下腰替他抹了把汗。

二宫的手指冰凉，大野智下意识就躲开了。想着要是告诉他自己脚崴了，这么冰雪聪明的人一定能想到是因为昨天他推得那一下。

于是大野智摇摇头说没事儿，把二宫的手放在手里揉了两下。

“这天也不太冷啊，手怎么能这么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二宫老师羞红了耳朵。用力把手抽了出来，拍了大野智一下。

“诶，你中午记得来食堂找我啊！”

大野智看着二宫和也进教学楼，不放心的提醒了他一声。

最近学校的画室装修，两个人的午饭只能去食堂吃了。大野智怕二宫把这事儿忘了，还去画室找自己。

“知道啦！”

二宫老师头也没回，提着公文包跑进了教学楼。

***

出来的稍微晚了点，二宫赶到食堂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穿过学生食堂往教师食堂那边走，跨过了门，感觉自己就像是沙丁鱼罐头里面一条被人夹出来的鱼……

幸好自己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大野智趴在靠窗的桌子上，面前摆着两份饭。从侧面看过去大野智的脸颊鼓鼓的，感觉像棉花糖一样。二宫故意从他身后走过去，伸出去戳了上去。软绵绵的，让他情不自禁又加了根手指去捏。

“唔，欸宫老西……”被二宫和也掐着腮帮子，大野智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字眼。

二宫被他逗得发笑，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好。在口袋里摸了摸，把兜里的跌打药推到了大野智面前。

“对不住啊大野桑，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推你那一下，你脚扭到了？”

要不怎么说二宫和也冰雪聪明，什么事都能看得通透。然而二宫老师可觉得冤，他又不是什么事情都面面俱到看得清楚明白，只是因为这人是大野智，所以他才留了个心。

大野智心想，反正这脚都扭了，不如扭得有价值一点。心里盘算着，皱起了脸，去拉二宫的袖口。

“被你发现了？可疼呢。”

可怜巴巴的，像是真疼得不像话。二宫和也心里过意不去，特别诚恳的问道：“那怎么办啊？有什么办法能不疼的么？”

大野智对着二宫勾了勾手指，让他靠近一点。二宫不疑有他，凑近了些。

“二宫老师说句喜欢我，就不痛了呀。”

二宫和也拍了一下大野智的头，没成想大野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眼神中沉淀了几分深情，眼尾带着的笑漂亮的像彩虹消失在云层里的尾巴。食堂依旧嘈杂着，二宫通过大野智的眼睛看见了紧张的自己。想必此时自己的眼中也有一个同样的他，小小的，宝贵着，在瞳仁的最深处。

“我喜欢你。”

大野智把这句话讲得无比郑重，似是有千金重量。

“你喜欢我什么啊？”

总归是有点不信的，二宫和也到底婆婆妈妈的问出了这句庸俗的话。

大野智收回了自己的手，不自在的摸着鼻子。

“嘛。”他眼睛弯起来，双手撑着椅子，“爱是没有理由的呀。”

大野智又凑近了些，紧盯着二宫和也的眼。

“所以二宫老师你呢？你……”不知道大野智想说什么，突然就泄了气。二宫坐在他对面，好像听到了自己血液飞速奔腾的声音。那声音在空气里飘着，蔓延到了大野智的心里，把他的心思泄了个干净。

“你喜欢我么？”

一句话划破空气席卷而来，二宫老师心里的小船，翻了。

***

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两个人前后走出了教师食堂，被迎面而来的飞内撞个正着。

“哟，爷爷！”

二宫抬手作势要打他，飞内双手合十，塞给他一杯草莓气泡水。

“买一赠一，这杯当孝敬您了。”

二宫和也翻了个白眼，用吸管穿透了杯盖。刚戳开的气泡水不知道为什么，喝起来的感觉比普通碳酸汽水里面的碳酸还要冲。二宫第一口喝得急，捂着嘴也没能阻挡一个气嗝。

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大野智，他捧着杯子侧过身，又打了一个嗝。

“草莓味的啊……”大野智眯着眼看着茶亭的饮料单，“我要不要买杯凤梨果茶呢？”

听见「凤梨果茶」，有什么不可描述的记忆从二宫和也的记忆深处被唤醒。吓得他一口草莓气泡水呛到了气管里，一边看着大野智，一边咳个不停。

“慢点喝，我又不跟你抢。”大野智又与二宫靠近了些，轻拍着他的背。

“二宫老师，你总看着我干嘛啊？”

这话说出来，语调微扬。熟悉得很，跟那糟烂的梦境一个样，二宫咳得更狠了。

大野智又心疼又想笑，拍完了背，顺手摸着二宫和也的耳垂。红彤彤的，可爱坏了。

“说吧，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眼前笑着的大野智与梦里那个大野智相重合，下午的日光穿过窗户，为大野智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旖旎。

比梦里的那个好看。

也比梦里的那个真实。

于是二宫和也鬼使神差的应了句：

“嗯。”